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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冯梦龙
眼波江不平
第19 集次日
五谷阳嘟嘟骑马先行一关
传杨都督之命
将十千钱赠为路费
又备下一辆车儿
差人夫送至姚州普朋驿中居住
张氏心中感激不尽
正是好人还遇好人救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且说杨安居一到姚州
便差人四下寻访吴保安下落
不三四日
便寻找了安居
请到都督府中
降阶相接
亲执其手
登堂慰劳
因为保安曰
下官尝闻古人有死生之交
今亲见之
足下以尊夫人同令嗣远来香蜜
现在一舍足下
且往暂叙十年之别
所需绢匹若干
吾当为足下图之
宝安约普为友尽心
固其分内
奈何累及明公乎
安居曰
慕公之义
育成功之志耳
保安叩首曰
既蒙明公高益普不敢固辞
所少尚1/3
如数即付
仆当亲往蛮中赎取吾友
然后与妻奴相见
未为晚也
时安居初到任
乃于库中撮借官绢400匹
赠与保安
又赠他全副鞍马
保安大喜
领了这400匹娟并库上700匹
共11 00 之数
骑马直到南蛮界之
寻个熟蛮
往蛮中通话
将所余百匹绢尽数托他使费
只要仲翔回归
心满意足
正是英石
还得见胜是岳阳金
却说郭仲翔在乌罗部下
乌罗指望他重价取赎
初时好生看待
衣食不缺
过了一年有余
不见中国人来讲话
乌罗心中不悦
把他饮食都裁减了
每日一参
着他看养战象
中想打熬
不过思乡念切
乘乌罗出外打围
拽开脚步往北而走
那蛮中都是险峻的山路
仲想走了一日一夜
脚底都破了
被一般看象的蛮子飞也似赶来提了回去
乌罗大怒
将他转卖与南洞主新丁蛮为奴
离乌罗部200里之外
那新丁最恶
差使小
不遂意
整百皮鞭鞭的背都青肿
如此已非一次
中翔熬不得痛苦
捉个空又想逃走
争奈路径不熟
只在山凹内盘旋
又被本洞蛮子追着了
拿去献与新丁
新丁不用了
又卖到南方一洞去
一步远一步了
那洞主号菩萨蛮
更是利害
晓得郭仲翔屡次逃走
乃取木板两片
各长五六尺
厚三四寸
较重
想把两只脚立在板上
用铁钉钉起
脚面直透板内
日常带着二板行动
夜间纳土洞中
洞口用厚木板门遮盖
本洞蛮子就睡在板上
看守一好转动不得
两脚被钉处常流脓血
分明是地狱受罪一般
有诗为证
身卖南蛮南更南
土牢木锁苦难堪
十年不达中原信
梦想心交不敢谭
却说熟蛮领了吴保安言语来
见乌罗
说知求赎郭仲翔知识
乌罗晓得绢足千匹
不胜之喜
便差人往南洞转赎郭仲翔回来
南洞主新丁又引至菩萨蛮洞冲
交割了身价
将仲翔两脚钉板用铁钳取出钉来
那钉头入肉已久
脓水干后如生成一般
今番重复取出
这疼痛比初钉时更自难忍
血流满地
仲翔登时闷绝
良久
方形寸步难移
只得用皮袋盛了两个蛮子
扛抬着直送到乌罗帐下
乌罗收足了绢匹
不管死活
把仲翔交付熟蛮
转送吴保安收领
吴保安接着如见亲骨肉一般
这两个朋友到今日方才识面
未暇叙话
各睁眼看了一看
抱头而哭
皆疑以为梦中相逢也
郭仲翔感谢吴保安自不必说
吴保安见仲翔形容憔悴
半人半鬼
两脚又动弹不得
好生凄惨
让马与他骑坐
自己步行
随后同到姚州城内回复杨都督
原来
杨安居曾在郭元振门下做个幕僚
与郭仲翔虽未厮认
却有通家之宜
又且他是个正人君子
不以存亡
易心一见仲翔
不胜之喜
叫他洗沐过了
将新衣与他更换
又教随军医生医他两脚疮口
好饮好食
将息不勾
一月平复如故
且说吴保安从蛮界回来
方才到普朋驿中与妻儿相见
初时分别
儿子尚在襁褓
如今11 岁了
光阴迅速
未免伤感
于怀阳安居为吴保安
义气上十分敬重他
每对人夸奖
又写书与长安贵要
称他弃家赎友之事
又厚赠资粮
送他往京师补官
凡姚州一郡官府
见都督如此用情
无不厚赠
仲翔仍留为都督府判官
保安将众人所赠分一半与仲翔留下使用
仲翔再三推辞
保安哪里肯依
只得受了
吴保安谢了杨都督
同家小往长安进发
仲翔送出姚州界外
痛哭而别
保安仍留家小在随州单身到京补生嘉州彭山丞之职
那嘉州仍是西蜀地方
迎接家小又方便
保安欢喜
赴任去讫不在话下
再说郭仲翔
在蛮中日久
深知款曲
蛮中妇女尽有姿色
价反在男子之下
仲翔在任三年
陆续差人到蛮洞购求年少美女
共有十人
自己教成歌舞鲜衣美饰
特献与杨安居服饰
以报其德安居笑曰
吾众生高义
故乐成其美尔
延吉相报
得无以市井见待耶
仲翔曰
荷明公仁德
微躯再造
特求此蛮口奉献
以表区区
明公若见辞
仲翔死不瞑目矣
安居见他诚恳
乃曰
仆有***
最所钟爱
勉受一小口为伴
余则不敢如命中
想把那九个美女赠与杨都督帐下九个心腹将校
以显杨公之德
食
朝廷正追念代国公军功
要录用其子侄杨安居表奏故相郭震嫡侄仲翔始进谏于李蒙
预知胜败
即献身于蛮洞
备著坚贞十年
复返于故乡三载
效劳于幕府
荫
既可叙
功亦宜酬
于是郭仲翔得授豫州录事参军
自从离家到今共15 年了
他父亲和妻子在家
闻得仲翔陷莫蛮中
杳无音信
只道身故已久
忽见亲笔家书
迎接家小
临蔚州任所
举家欢喜无限
仲翔在蔚州做官两年
大有声誉
升迁代州户曹参军
又惊三载
父亲一病而亡
中降幅就回归河北
丧葬已毕
忽然叹曰
吾赖吴公见赎
得有余生
因老亲在堂
方谋奉养未暇
图报私恩
今亲殁服除
岂可置恩人于度外呼纺织吴保安在宦所未回
乃亲到嘉州彭山县看之
不期保安任满家贫
无力赴京听调
就便在彭山居住
六年之前患了癔症
夫妇双亡
藁葬在黄龙寺后隙地
儿子吴天佑从幼母亲教训
读书识字
就在本县训蒙度日
仲翔一闻此信
悲啼不已
音质催嘛
只服一叠
执杖步至黄龙寺内
向中豪气
剧里祭奠
奠毕
寻吴天佑相见
将自己衣服脱与他穿了
呼之为弟
商议归葬一事
乃为文
以告于保安之灵
发开土堆
止存枯骨二具
仲翔痛哭不已
旁观之人莫不堕泪
仲翔预制下练囊二个装
保安夫妇骸骨又恐失了次第
殓葬时一时难认
竹节用墨记下
装入练囊
总贮一竹笼之内
亲自背负而行
吴天又到是他父母的骸骨礼盒
它驮来夺那竹笼中翔哪肯放下
哭曰
永固为我奔走十年
仅我暂时为之负骨
少尽我心而已
一路且行且哭
每到旅店
必置竹笼于上做将酒饭浇奠过了
然后与天佑同时
夜间亦安置竹笼停当
方敢就寝
自嘉州到魏郡
凡几千里都是不行
他两脚曾经钉板
虽然好了
终是血脉受伤
一连走了几日
脚面都紫肿起来
内中作痛
堪堪行走不动
又立心不要别人替力
勉强捱去
有诗为证
酬恩无地只奔丧
负骨徒行日夜忙
遥望五羊数千里
不知何日到家乡
仲翔思想前路正常
如何是好
天晚就店安宿
乃设酒饭于竹笼之前
含泪再拜
虔诚哀恳
愿吴永固夫妇显灵保佑
仲想脚患顿除
步履方便
早到武阳经营葬式
吴天佑也从旁再一拜倒
到次日起身
仲翔便觉两脚轻健
直到武阳县中
全部疼痛
此乃神天护佑吉人
不但吴保安之灵也
再说
仲翔到家
就留吴天佑同居
打扫中堂
设立吴保安夫妇神位
买办衣衾棺椁
重新殡敛
自己戴孝
一同吴天佑守幕受吊
故匠造坟
凡一切葬具照依先葬父亲一般
又立一道石碑
详纪保安弃家赎友之事
使往来读碑者尽知其善
幼童吴天佑卢穆三年
那三年中
教训唔天佑经书得他学问精通方好出事三年后要到长安补官
念吴天佑
吾家未娶
择宗族中侄女有贤德者替他纳聘
割东边宅院子让他居住成亲
又将一半家财分给天佑过火
正是昔年为友抛妻子
今日孤儿转受恩
正是投瓜还得报
善人不负善人心
众享其福
到京补岚州长史
又加朝散大夫
仲翔思念保安不已
乃上疏其略曰
臣闻有善必劝者
固国家之点
有恩必酬者
亦匹夫之义
陈相从故姚州都督李蒙进御蛮寇
一战奏捷
臣谓深入非宜
尚当持重
主帅不听
全军覆没
臣以中华世族为绝域穷困
蛮贼贪利责绢
还俘魏晨宰相之职所致铅皮
儿臣家绝万里
无信可通
十年之中
备尝艰苦肌肤
毁T 米克不累
牧羊有志
射雁无期
而随州方毅为吴保安
适至姚州
与臣虽属同乡
从无一面
徒以意气相慕
遂谋赎臣
经营百端
撇家数载
形容憔悴
妻子饥寒
拔臣于垂死之中
赐臣以再生之路
大恩未报
遽尔淹殁
臣今幸沾朱绂而保安子天佑史或悬鹑
臣窃愧之
且天佑年付学深
足堪任使
愿以陈官让之
天佑书籍
国家劝善之典与下臣酬恩之义
一举两得
陈丹就退闲没齿无怨
锦妹死披沥以闻
时天宝12年也输入下礼部详议此一事
哄动了举朝官员
虽然保安施恩在前
也难得郭仲翔义气
真不愧死友者
以礼部为此复奏
盛夸郭仲翔之品
宜破格俯从
以立交俗吴天佑可是岚谷县尉仲翔原官如故
这岚谷县与岚州相邻
使他两个朝夕相见
以慰其情
这是礼部官的用情处
朝廷依允
仲翔领了吴天佑告身一道谢恩出京回到舞阳县
将告身付与天佑备下祭奠
拜告两家坟墓
择了吉日
两家宅眷同日起程
向西京到任
那时做一件奇事
远近传说都到吴国
交情虽古之管鲍羊左不能及也
后来
郭仲翔在兰州
吴天佑在岚谷县
皆有政绩
各升迁去
兰州人追慕其事
为立双义祠
祀吴保安、郭仲翔
里中凡有约誓
都在庙中祷告
香火至今不绝
有诗为证
频频握手未为亲
临难方知意气真
试看郭吴真义气
原非平日结交人